国际公务员与国际传播力

——在第三届“中国法治的国际传播”学术研讨会开幕式上的主旨演讲

唐虔

受聘于国际组织中的工作人员被称为国际公务员，组成国际组织的“秘书处”，他们理应保持政治立场中立。国际组织中虽然会员国是“老板”，但是它的决议、项目都要靠“秘书处”这些人执行，而执行中有很大的自主决定空间。

作为中国人，作为UN官员，当然首先要履行UN官员的职责，为促进全球的和平与可持续发展服务。同时也完全可以在不影响立场中立原则之下，助力中国通过国际组织的平台，向国际社会传播中国的理念。当然你要知道怎么做，你还需要手中有权力去做。

我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工作多年，大致有这样几种做法：

• 与中国政府合作，在中国举行大型国际会议，推介中国经验与理念。教科文组织的大型国际会议都是至少有150国代表，上百教育部长参加，影响甚大。参会各国官员与专家有机会实地考察中国经验，亲眼看到中国的繁荣进步和改革开放成果，有利于塑造中国的新形象。我在任职教育助理总干事期间安排在国内举办了4个教育领域的大型全球性会议，取得了预期的效果。

• 安排中国代表参与制定全球教育发展战略与规则，反映中国与发展中国家的利益。强者立规矩，弱者讲包容，中国需要从制定规则上参与国际治理。我曾安排中方派人成为SDG4全球磋商的关键机制“全民教育指导委员会”的成员和《高等教育学历互认全球公约》国际专家组成员，等等。

• 安排中国领导人和政府高官在教育领域重要全球性会议上做主旨发言，宣扬中国理念。

• 促成中国与教科文组织合作，使中国能够利用国际组织平台支持全球教育发展，彰显中国的贡献。例如曾经协助中国在教科文组织设立信托基金，支持非洲国家发展教育，做到一举数得：支持了非洲教育，又以资金支持UNESCO工作，中方学习按国际规则管理援助项目。尤其重要的是在政治上，打破西方国家对中非合作的诋毁，受援国大使们在教科文组织大会和执行局会议上发言为我们做宣传，效果大大好过我们自己说。

我在国际组织任职至今的近三十年间，看到中国对国际传播的重视与能力有了长足的进步。但是与中国作为大国的地位仍然有很大差距，有许多改进的空间。我的几点观察体会：

• 作为中国的代表在发言介绍中国的成就与经验时，不要局限于传统地只站在自己的角度说话，应该考虑如何从全球视野看待和讲述我们的经验，将其总结升华为可以为引领全球发展方向、可以为其他国家借鉴的“普世”的经验。今天的中国是一个可以影响世界的大国，我们需要习惯从自己的大国地位思考全球的挑战。

• 要理解世界存在不同的文化，不同的语境，不同的思维方式，因此我们要想表达自己就要用别人听得懂的语言说话。外国人以讲故事的轻松方式阐述观点，我们则通常从理念入手，有时又从一个理念推导出一个新的理念。西方人讲故事，其实是讲了一番道理，我们爱讲宏观，最后很难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所以我们在做外宣的时候，要像做科学研究那样，选择一个一个具体的小题目，但是每个小题目都要做出一篇有依据有论述的大文章。

• 当我们表达立场、传递信息的时候一定要清楚明了，不要拐弯抹角。要有自信，少以外交辞令掩饰而不直接回答问题。中国文化讲含蓄，常常有话不直说，但是对外国人特别是西方人绕圈子的方法不管用。不要去设想外国人与中国人一样的思维方式，一定会理解你的所谓“弦外之音”！结果是人家要么真不懂，要么装不懂，最后还是你自己吃亏。

我的经历说明中国籍的国际公务员在国际组织中在推动世界和平与发展的同时，可以助力提高中国的国际传播力，可以起到一种独特的作用。当然，我们今天面临的一个巨大挑战就是我们在国际组织中任职的官员很少，特别是在有职有权的关键岗位上任职的中国籍官员更是少之又少，这就需要我们通过长期努力去予以解决。